大愛Goris~~~轉文。。。最后的死爪

文/cleric 來自：Bfclan



閉上眼睛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沙漠之上。

天空和地面都已經找不到界限，全然是毫無生氣的灰色，同族們在遠處向我揮舞著他們巨大的爪子，忽然，穿著金屬鎧甲的軍隊用激光槍對準了他們的頭－－他們紛紛倒下了，巨大沉重的身軀落在沙地上，揚起一陣灰煙。這是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，我眼睜睜的看著塵土飛揚處，他們的鮮血染紅了慘白的流沙。我驚恐的張大嘴巴，卻無法發出任何怒吼。

「革力士。」

在這冥冥死寂中有個聲音呼喚我的名字，一個人類關懷的語氣，一個女人，我醒了。她溫暖的手指正觸摸過我長著淺灰色絨毛的額頭。我緩緩睜開眼睛，杏仁狀的瞳孔裡反射出她的容貌，她那雙灰綠色的眸子關切的凝視著我。

「你一直輾轉反側，做噩夢了？」她說。

我的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呼嚕聲，換做人類的話來講，大概是在冷笑吧。

「死爪會害怕噩夢，你是不是從沒想過有這種事。」

在和別的種族交談的時候，我的語氣裡總是帶著一絲嘲諷和不屑。也許是我一貫的戒心，也許是長久以來死爪受到的歧視所導致的自卑感，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……我不善言辭，但她不會在乎。

「哎，怎麼會，我也是會怕的。」她笑了笑，「每次夢見巫醫哈庫林的臉都會把我嚇的從睡袋裡跳出來。」

她，是我遇見過的最奇怪的人類。

此刻她正抱著巨大的機器狗寵物蜷縮在毯子裡，白天聒噪的金髮小子，和一直揚言要給他點顏色看看的老頭子，在晚上也相安無事的靠在一起熟睡，永不知疲倦的天網來回巡視著，不時轉動著他圓滾滾的金屬身體，發出讓我安心的「嗶嗶」聲。

無論是人還是動物，或者是機器人，甚至是像我這樣，在人類的實驗室裡誕生的……怪物。她都可以欣然接受。是啊，她的確是個有著奇怪想法的女人。

「作為這星球上最有智慧的生物之一，我一直都覺得你們死爪的夢可能會有預知性。」她說，「你夢見什麼了？」

夢境中同族們慘死的樣子依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，我壓低聲音說道：「殺戮。」

「是怎樣的？」她皺起眉頭，據我所知，她並不像這廢土上的大部分人類一樣熱衷於暴力，好笑的是，她甚至有一些恐血。

「像你這樣的好人不該知道那些細節。」我輕描淡寫的回答。

也許她說的對，離開十三號避難所後，我就開始夢見同族的慘死，每一次他們都是以同樣的方式被殺……高大的穿著金屬鎧甲的人類，閃爍的火光，遍地的鮮血，而這夢境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快，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
*** ***


我讀過的所有書裡都寫著，夜晚的天空是漆黑一片，伸手不見五指的，那是因為多年前的核戰徹底摧毀了這個星球，讓大氣層永遠佈滿了遮蔽星空的骯髒粒子。從我有記憶的時刻開始，我就沒有離開過十三號避難所，因此我從沒懷疑過這個論點。

甘德說他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，醒來後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記憶，但至少我還知道自己是一個死爪，一個有著與眾不同的灰色毛皮的死爪。在這個星球上死爪本就是一個異類，而我則是這異類中的異類。

我已經快要忘記我在這避難所裡呆了多少年，就在我以為自己將在這裡老死一生的時候，我遇見了她。那時，我摘下我的兜帽，露出我猙獰的面目－－冷血動物的眼睛，巨大的獠牙，和強有力的爪子，她卻沒有露出絲毫詫異和恐懼的表情，彷彿她早已歷經滄海，寵辱不驚。

就像對所有外面世界的訪客一樣，我請她說說避難所外的故事。她和我講了很多冒險旅程中的際遇……她還告訴我，偶爾，夜空中已經可以看得見一些明亮的星星了，她堅定的對我說，儘管文明頹喪，世態炎涼，但這個星球還是有救的。我覺得簡直是天方夜潭，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，根本找不到「希望」兩個字。

於是，她說要帶我走，她要我看看這世界的變幻，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竟然答應了她。

也許是我無法拒絕她的那個理由，夜空中閃爍著明亮的星星，我從未見過那是怎樣的情景。

離開避難所的那天，我無牽無掛，輕裝上陣，多少年了，我沒有呼吸過外面世界的空氣。而那個時候，她笑著，悄悄拍了拍我長袍下弓起的肌肉糾結的背，什麼話都沒有說。


*** ***


科學小子麥朗嘗試了第一百零一次的無照駕駛，那輛銀灰色的老爺車還是撞在沙漠中屈指可數的仙人掌上，在暴跳如雷的前酒吧老闆蓋西迪的怒罵下，他嘟囔著撤了下來，天網重新坐上了司機的位置。

而她，一直笑著，看著這每一天都會上演的鬧劇，她的笑容遮不住她眼底的落寞。

引擎的聲音一下子變的溫和悠揚，車服帖的在機器人的操控下平穩的前進著，我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，懷裡緊緊的抱著一個黑色的，寫著G.E.C.K四個字母的箱子。

那是甘德給她的東西，她這趟征程的目的，我們正在趕往阿羅由，她的故土。

「請你好好幫我保管它。」離開避難所的時候，她這麼說，她還強調，她很信任我的力量，順帶瞅了我一眼鋒利咳人的巨爪，她的寵物狗也用一種濕漉漉的眼神望著我，很難得的，對這小小的調侃我並沒有感到不愉快，儘管我一貫對自己的身份都太過敏感。

眼前是一道巨大的峽谷，已經斷了的吊橋歪歪斜斜的掛在峽谷的對岸。不出意外，她的村莊應該在峽谷的那一邊。

果然，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，踉蹌著走出車廂。在她的面前，一個巫師打扮的男人苟延殘喘著，用無神的眼睛望著他。

而我，聞到了血腥的味道。

這一切與我的夢境是多麼的相似。

夢中反覆出現的景象無比鮮明的再次浮現於我眼前，猛然而起的心悸讓我感到巨大的痛楚，心中有個強烈的願望，我要回去，我的同族們需要我。

那個晚上我不告而別。

我悄悄的動身，打算返回十三號避難所，最後，我回頭望了一眼我熟悉的人們，還有機器人和那隻狗。他們都靜靜的睡著，彷彿暫時遺忘了白晝的所感所見。

她的臉上還掛著兩道淺淺的淚痕。和她相處這段時間，縱然再多艱難困苦，她也一直笑臉相對，只有這次，親眼目睹同胞生死離別，觸手可得的幸福忽然煙消雲散，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。

大概，「希望」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美麗泡沫罷。

終究也只是個小小的人類，而不是被創造出的完美的戰鬥機器，人類會流淚，而我不會，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眼淚的滋味。

就像那個晚上她為了安慰我，而輕扶過我的額頭一樣，我伸出我巨大醜陋的指爪，想要碰碰她，想要讓她知道，我是多麼感謝她帶我離開，讓我分享她的夢想，和為我所做的這一切，我……從長袍的袖口中伸出的長滿灰色絨毛的恐怖巨爪，離她只有最後的一公分，可是，我停下了，我不能碰她，我尖利的爪子會刺傷她，我那噁心的灰色軀體會將她從睡夢中驚醒。

我不能。

我的巨爪可恥的縮了回去，我將自己隱藏在夜色中，我轉過身，再也沒有回頭。


*** ***


噩夢消失了。

和同族們過去的快樂回憶開始在夢境中出現，還有和她的回憶，每每我總是在笑中睜開眼睛，我發出淒厲的撕心裂肺的吼叫，如果，那算是死爪的笑聲。

醒來才意識到，在這十三號避難所，只剩下我一個。

監視器錄下了一幕幕醜行，甘德被一個人類打成了鮮血淋漓的肉塊，就連死爪寶寶也被扼殺在卵內，沒有一個同族能夠倖免於這場屠殺……噩夢消失了那是因為一切都變成了現實，終究，我還是來晚了一步，就像她一樣，目睹著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毀滅在自己的眼前。

而這時她竟然又出現在我的面前。

我知道我離開後她一定在滿世界的找我，而她一定會知道我只會出現在這十三號避難所。

「我要復仇。」

請你像那次一樣帶我走吧，如果不能手刃那些慘無人道的混蛋，我這一生都不得安寧。

「你知道，這一切不是你的錯。」

她以我從未見過的悲天憫人的神情望著我：「就算你殺了那些人，你的同族也不會活過來了，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，你已是這個星球上的……最後一個死爪。」

「為了你的種族，忘記復仇的事，要好好的活下去。」

她的笑容看上去那麼的陌生和悲傷，她的話儘管溫柔但又那麼的不容辯駁，我怎能想不到呢，以她的性格，難道還會帶我走麼？

說完，她向我走來，她伸出手臂環過我的脖子，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了我，我的巨爪尷尬的懸在空中，我猙獰的長臉不知道該表現出怎樣的表情……

「在人類的語言中，分手的時刻要說『再見』－－總有一天會再見到你。」她說。

「再見。」

不知道什麼時候，我開始將自己全身的重量依附在這個矮小的人類身上，她沒有倒下去，原來，人類也是可以如此強壯的，原來，就算我的粗糙的指爪觸碰到她的皮膚，她也不會受傷的。

在這個行將衰敗的星球上，我們共同見證了一個死爪和一個人類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擁抱。


*** ***


那瓦羅在我西方的十五公里處。

只要再努力一把，就可以到達了，那些機械飛鳥停留的地方，劊子手聚集的地方，我要復仇，我決意已定，就算是她，也無法把我挽留。

可是，為什麼我就無法再邁前一步呢？

我伏在地上，嘴裡滿是有著血腥味的沙子，下意識的回過頭，看了看自己，發現我的雙腿在離自己身體幾米以外的血泊中。

而在我的身邊，有著三具身著金屬鎧甲的巡邏兵的屍體，他們已經血肉模糊，面目全非。

我殺了他們，我認得他們是監視器錄像裡的兇手。扯掉長袍，我以血肉之軀直面他們的槍炮，我一定會勝，死爪，生來就是完美的殺人機器。

就算我落到現在的下場，我也……沒有輸。

一架機械飛鳥呼嘯著飛過我的頭頂，我抬起頭來，看著它消失在西方的夜空中。

啊啊……離開避難所那麼久，我竟然第一次注意到，無數明亮的星星在深藍色的天幕中對著我眨眼，我忽然記起來，她對我說過的那句話，她一直抱有的希望。

我想笑，但我咳出了一些血沫。她說的是對的，她永遠如此正確，她知道我的夢是預言，她也清楚以我的力量根本不可能為避難所的同族們報仇。她要我活著，堅強的活著，就算寂寞，孤獨，痛苦也要活下去。因為我是這個星球上最後一隻死爪，如果我死了，如果我死了……

在星光溫柔的照射下，我的視線開始模糊，我知道自己已經支持不下去了……一旦我離開，那麼「死爪」這個詞就會在這星球上消失吧。她會難過的。只可惜，我無法再見到她了，我好想知道，現在，她是否在和我凝視著……同一片夜空呢……



END

lvlvlv008

很好看........ [s:4]

孤云飘影

不错，顶了...........

sunnysky

好文！
大家似乎都挺喜欢死爪，也许是他们凶恶丑陋的外表加上善良单纯的内心的特别组合吧（13里的，非野外）
就象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，孤独、忧伤、善良的巨人，仿佛覆盖着辐射尘的荒原上慢慢走来的高大阴影，为了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理想之爱，而选择了让生命的火花熄灭……伟大，而悲哀。
然而，卡西莫多是伴着美丽的爱斯美那达而去的，孤独的物种——死爪，他们的消逝，却仅有鲜血相伴……

白熊

非常细腻的笔触

死爪丰富的情感中隐藏着野性的粗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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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nake7088

好故事   太悲伤了 结局

荒野守护者

好文!!顶了~不过为什么会得分呢?怎么用啊~50分,改日我也写写

城市猎人

[s:7] 顶，支持

hellsinger

顶。

豆子开花

真好，文章写的很感人。

勺子冬

先收下，再好好看